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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船上。16岁的经历开始摇晃:早熟的心和缓长的身体没能回答出一个成语:太重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没有通过高考的孩子不会想到死,而父母给予的复读机会让我感到压在肩上的空气很重还有流言村里的碎语母亲没有藏住的委屈叙述又一个秋冬春夏时间缓慢1980年。一个无知无觉的我死去,一个忧心忡忡的我新生心无旁骛的张浦中学我背着米袋走进向北的校门在最南面的红砖平房住下一年里那个开门即见的池塘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少年的顽皮而现在,作为复读生我只能住在校外住在学校对岸的大阿姨家早出晚归一间东西向的低矮平房十五六个心事重重的文科学子班主任吴树兴老师清瘦黝黑的脸,他的表情像扫过自己曾经的年龄“你们这些农村孩子,只有高考这条路可走”他用一个特别大的茶杯浓浓的茶叶水,留住精神的亢奋他的烟雾萦绕我们的朝阳,夕阳,深夜农村的风吹开一些郁结,一些短暂的涟漪,更多的命定的暗语没有开成接二连三的花朵这一次,我和赵向明的地理测验只考了22分教历史也教地理的吴老师心头一惊,“这是什么隐喻”——两个数字像村头的两只鸭子,不能离开乡村的风霜雨雪?他不信这是命;而我们在蒙羞后更愿意做一只能飞向远方的大鸟陈家弄的夜晚漆黑初秋的镇子阒无人声。我在阿姨家的灯下急切地翻阅一本成语词典,读读抄抄“成语这么多,都可能考上”而讲定还书的时间已过夜已很深弄里突然响起孔庆丰的喊叫声——他正是成语词典的主人喊得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怒……这年的冬天,我希望更冷一些我需要冷的刺激以风的针尖时刻激活我的记忆——在建生家茅屋以西寒风掠过低矮的荒田我迎着苍白的斜阳在背诵文字它们像一群没驯服的野马没有进入我平坦的可控通道一个小时、二个小时过去了父亲不解我面迎西风的决心他苦笑着说我是一个“傻孩子”家里的苦日子正在泛青但仍然乍暖还寒我的未来还是家门口的那条泥路它通向镇上的中学但不知道会不会通向一个春天我脆弱的母亲为我的前途哭过她用每天一只荷包蛋的爱祈求我的日子鼓起来,并像蛋生鸡一般发出声音而路太泥泞了一只篮子某次打翻了母亲最诚实的期待她为此难过,又一次落泪为什么我的心总是怦怦直跳?重力并不只是空气而是在空气中的一切:目光,言语,梦境,泥土愿意放弃的爱,故乡日子温馨的重复……我有双重的惊恐:丢失这习以为常的现在未来的不确定性那个初夏的傍晚,暮色并没有模糊我心脏的敏感突发的狂跳一只不期而遇的兔子我开始惊恐喘息……借着这些熟悉而陌生的水风推着时间的柔滑我们来到七月的昆山,县委招待所高低床,简单的行李昆山老城区的一个考点一次神秘之旅——又一年的7、8、9三天进入和离开;你什么也不会记得操场上的泥土亲切一棵树与村里的树表情雷同蝉声消失,令人惊奇小心翼翼的汗水避开构成神圣题目的文字从脸颊和腋下直接流到地上,流回时间的初始,生命的原始节拍里我像识破了人生的秘密沉着冷静下笔如有神助沿着记忆的通道,在窗外的草绿色的风的助推下走近一座数字标注的高台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孩子在县城里是孤独的交卷后的兴奋在羞涩的微笑中克制我压下这样一句话“我知道我行”——无处可说这三天父母也会惦记和盼望但他们不可能像现在的父母守在考点门口——给予鲜花和拥抱我知道此刻秧苗已蹿高我父母正忙着伏于密不透风的稻间反复除草父母脸上滴下的汗是真正的汗——豆大,密集如瀑布啊1981年的夏天闷热我患上“右束支不完全阻塞”这是一个少年完成向青年转身,向城市转身的代价这不是严重的病严重的是,我从此学会遥望——遥望故乡这个从出现到苍老的词42年了,如今我也遥望父母渐旧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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